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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雪中春信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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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雪中春信9

睚眥必報的人不少。

睚眥必報得如此幼稚、還要斤斤計較公平的人, 只有緹嬰罷了。

江雪禾被拽入浴桶中,水漫上口鼻,他便意識到緹嬰的想法了。

水汽蒸騰, 熱霧彌漫, 水泡浮在眼角畔。江雪禾擡目,果然看到緹嬰雪白的腮子, 烏黑的發絲。

水讓她的眼睛又漆又亮,還染了很多霧氣。

她神色挑釁。

她向他游過來。

緹嬰報覆心重,記得他用那只手按住她腦袋,硬是把她塞到水裏。如果她不是修士,如果她不會水, 她豈不是要被他弄死了?

他在陳子春進來說話時,還在水面上施了一個法術, 不讓緹嬰鉆出水面。

那緹嬰也要他嘗嘗她吃的苦。

她撲過來,抱住江雪禾, 伸手要遮擋他口鼻, 要將他往下推按。

江雪禾猜到她的心思後,便知道自己若不讓她出氣,這洗浴, 說不定會被她弄成什麽奇怪的結局。

他面對她, 本就如同走絲線,他絲毫不敢失控。

她用手撓江雪禾手,他便任由她。

只是他手臂在之前黃泉峰無支穢的戰鬥中, 受了重傷,至今不太能使力。他見緹嬰撲過來抱這只手臂, 便生怕臂上失力出血,白白攪了她的興, 於是,他微側身,小小躲了一下。

緹嬰眼尖。

見他敢躲,她圓眸瞪大,頗有一種被忤逆的郁悶。

木桶也沒多大,緹嬰纏繞過來,抓住他另一只手,低頭便咬。江雪禾肌肉一繃,沒有吭氣。

她擡頭看他。

少年師兄在水中衣袂翩然而飛,又沈重地在她的配合下,拖著他往水下淹沒。她咬他撓他,撲在他懷裏欺負他,他都承受了下來,沒有推開。

緹嬰仰望的這一眼,許是眼前水霧迷亂,她被水中的少年晃了一眼。

她不禁想到淅瀝的雨絲,想到他在山路蜿蜒間將風帽扣在她腦袋上。

緹嬰忍不住,在江雪禾頸上咬了一口。

他悶悶地蹙眉,眉眼低俯,目光溫潤而包容,就好像在說——你還要怎樣?

可緹嬰豈是他能預料的。

他不像她剛才一樣憋氣,一樣不舒服,緹嬰都不會罷休。

哪怕緹嬰在欺負江雪禾的過程中,神識開始抽痛,又因為靈力匱乏而開始疼。

江雪禾最先發現她的異樣——她臉色煞白,雙眸濕紅,因為難受,看了他很多眼。

她緊抓著他的手,卻不放過他。

江雪禾一怔。

是了。

他靈力充裕,又在修行路上是她的先行者。她方才在水下苦熬瞬間的痛苦,他恐怕真的很難感受到。緹嬰自然不會甘心,她不肯放他浮出水面換氣,哪怕她自己靈力開始撐不住呼吸了,她也要拉著他一起受罪。

真是……

幼稚。

又幼稚,又可愛。

江雪禾聽到自己在心中嘆了口氣。

他終於動了。

沐浴桶下的清水中,江雪禾將已經有些焦躁的緹嬰摟入懷中。水下散飛的烏黑發絲,不小心纏上了她的頭發。

發絲擦過她冰雪一樣的軟腮,緹嬰呼吸不暢,發覺師兄向她俯下來。

她誤以為他不陪她鬧了,他要按住她,要帶著她游出水面換氣。

那怎麽行。

所以江雪禾靠近她時,緹嬰劇烈地掙紮開來,還趁機繼續張手來掩他口鼻。

江雪禾一手摟住她肩,一手擡起,將她想捂他口鼻的手提在她臉側,不讓她動。

他靠近她被憋得通紅的鼻尖。

江雪禾俯下眼,張開口。

這樣的事,曾經是發生過一次的。

那一次是對一只小貓,這一次是對一個活生生的亂動的小姑娘。小姑娘的亂動與小貓的柔弱無骨的相同之處,是他沒法在她亂動時找到她的靈脈。

他張口渡她靈氣。

與上次一樣——只是張口,將挨未挨,將充裕的靈力傳給緹嬰。

江雪禾失算的是,柔軟纖纖的小姑娘,雖然曾變過一只貓,但是當人的她,擁有很多變數。

例如——他張口渡她靈氣,她以為他要施法收拾她,她掙紮起來,想推開他扣著她手腕的手,從他懷裏鉆出去。

絲絲靈力從江雪禾口中滲出。

他的唇,不小心貼上了一個柔軟物。

一剎那,江雪禾收力後仰,睜開眼。

水流湧動間,發亂睫清,她的唇微張,面頰飛紅,眼睛明亮,呆呆地看著他。

江雪禾瞬間抽回按住她的所有力氣。

--

他不再與她玩鬧,不再配合她,向上方水面浮去。緹嬰不知他是什麽意思,但是方才不小心碰上的師兄的唇,軟得當她神魂一蕩。

有一剎那,她忘記了神魂中的痛。

緹嬰若是一只靈活的小魚,此時的師兄,就是一根吸引她的肉骨頭。

他浮出水面,她緊跟著他浮出。

--

“噗——”

江雪禾從熱水中鉆出,後背貼靠著木桶,他一手扶住木桶邊緣,手骨用力,顫抖而蒼白。

下一刻,緹嬰從他懷裏鉆出來。

粉白的裙衫緊貼在身,一層薄水,讓她如出水芙蓉般清麗,只是濕發、濕衣、朝下滴著水的睫毛,怪不舒服的。

緹嬰卻目不轉睛地看著江雪禾。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師兄。

秀麗、零落、壓抑。

他扣著木桶緣木的手輕微發抖,他低著眼,起初並未看她,他的蒼白,讓他身上那重鬼氣更重了。

屋中一切在一瞬間變得陰冷。

緹嬰明明浮出了水面,卻仍有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她看著他,便控制不住。

她盯著師兄的唇看。

她以前沒註意到,她現在才發現,他的唇紅潤妍麗,沾一層水,看著分外柔軟香甜,像是她很喜歡吃的飴糖一樣。

他的唇線條好看,顏色動人,緹嬰想起方才在水裏碰一下時的觸感。

她心癢無比,口幹無比。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渴望:好想嘗一口。

江雪禾似乎終於察覺緹嬰過於直白的不舍得移開的眼神,他調整情緒後,擡起眼看她。

緹嬰眼神單純,盯著他唇不放。

她天真喃喃:“那是什麽?”

江雪禾必須回答她。

他聲音裏的那抹啞,在他自己聽來,都讓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是給你渡氣。”

他盡量平靜溫和:“你方才神識痛,不是嗎?”

他垂著眼,說服自己扮演好兄長:“如今好些了嗎?”

緹嬰聽懂了。

她痛,他要幫她。

他幫她,她就能嘗到那口好吃的。

緹嬰痛快無比:“疼。”

江雪禾身子繃住,從她愈發直白的眼神中,意識到不妙。

江雪禾一驚:“小嬰……”

緹嬰向他撲了過來,他張手去擋她口,緹嬰小壞蛋卻分外明白他的路數。

她靈活地一矮身,用肩膀向上抵了一下。她從他手下鉆過,撲過來抱住他。

緹嬰盯著他的唇:“……師兄,我神識還是疼,靈力還是缺。

“你再渡氣給我。”

她向他唇上那塊肉,貪婪無比地含住。

“噗通——”

江雪禾扣著木桶的手松開了,他被緹嬰拽入水中,她暖熱香軟的唇,貼上他,還要得寸進尺。

--

師兄的唇,好甜。

緹嬰有一腔單純的食髓知味。

她攀附著他,他試圖掙紮,又怕傷了她,而不知該如何是好。

總是膽子更大、無所顧忌的那個人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緹嬰舔了又舔。

他的呼吸好亂,搭在她肩上要推開她的手,在她輕輕咬動時,他氣息停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側過臉,臉上總是蒼然的肌膚,一片緋然。

緹嬰的心間,像突然炸開煙花一般。

她再一次想到了山路蜿蜒上,江雪禾瞥來的那一眼。

她還想到了藏書閣一夜,二人浸在水中,他朝著變成貓身的她渡氣,那時候,她就覺得他的唇好看。

她最後想到了“天目通”秘境中的風雪夜,少年夜殺與她鬥法,雙雙都是輸家,她害怕地咬夜殺的唇,他張口反咬回來。

電光火石,細微的淩亂的平時註意不到的痕跡,如浮光掠影,向緹嬰襲來。

所有記憶,最後停留在面前——側過臉試圖躲避她的江雪禾。

緹嬰無師自通,她回憶著自己在秘境中面對少年夜殺時的強橫任性,她那時一咬夜殺,夜殺就張開了口。

她那時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她此時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但是“渴望”“想要”、心中急於抒發的焦躁,占據了緹嬰所有想法。

水流潺潺,江雪禾努力定神,腦中卻一派混亂。他少有的茫然,卻在心亂間,唇間被少女重重咬了一口。

他眉心一跳。

他知道她的壞,便努力不上當。但她緊接著就示好一樣,用舌尖輕輕一舔。他無意中瞥一眼,心亂不受控,所有心神化為煙雲消散。

他張口想說什麽,緹嬰趁機湊來,舌尖點進去。

唇齒相纏。

--

江雪禾額上滲了汗。

他整個人開始出汗,他有何等豐盈的靈力,此時卻在緹嬰的胡鬧下,開始呼吸不暢,一重陌生的悸動渴求,襲向他。

她又纏又抱,唇齒試探,天然無邪,而他在這般糾纏下,步步後退,且不禁的,身體中的熱活了過來。

一剎那,隱晦的不能道明的羞恥與欲,讓江雪禾周身黑氣控制不住。

他瞬間感覺到了鬼怪們吞噬他神魂的痛。

那種尖銳的讓他渾身戰栗並呼吸不了的痛……也許正是緹嬰要他感受到的。

江雪禾艱難的、費力的,忍著所有欲與折磨,緊緊扣住緹嬰,手指掐入她臂間。

他從來舍不得傷她,從來對她分外憐愛,所以緹嬰並不覺得自己欺負師兄,師兄會如何反抗。但是此時手臂被掐的痛意,讓緹嬰顫抖著睜開眼,舌與唇仍眷戀地想貼著他。

她這才發現師兄體溫一時燙一時涼,看向她的這一眼,溫潤蕩然無存,鬼氣森郁快要吞沒他。

緹嬰怔忡。

他好似分外痛苦,臉上的緋意與蒼白交錯,視線低垂,緹嬰順著他目光看去,這才駭然地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師兄的臂腕袍袖處,一片緋紅艷麗。

那當然是血。

他受傷了?

她只是吃點好吃的,他怎麽就受傷了?

緹嬰迷糊不解,卻因為看到大片血紅,而不敢再湊上去貼他的唇。她失措間,一片粉藍色布條倏地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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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緹嬰被施了術法,被用落水的布條捆綁住了手腳。

再下一刻,江雪禾提著她出了水,他呼吸很亂,卻壓抑著,一手撐在木桶邊緣,微俯身,戰栗間,緹嬰都擔心他一個不妥,帶著她一起摔回木桶中。

但江雪禾畢竟可靠。

他抱起被捆得動彈不得、全身濕漉的小姑娘,不講什麽規矩了,遠離那片讓他心悸的熱水,橫抱起她回床榻上。

再再一刻,緹嬰被無情的師兄丟在床榻上,鼻尖都要被木板撞痛。多虧她看他臉色不對,十分機靈地往床榻裏一滾。

最後,緹嬰低頭,看到捆綁自己的布條,登時臉黑:討厭。

綁她的,不就是她在他床上發現的屬於她的發帶嗎?

他又用她的發帶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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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你、你放開我!”

江雪禾不理會她。

他來不及換衣,來不及清理二人身上的水,緹嬰在旁哇哇跳,並仍偷看他被咬得通紅的唇。江雪禾只是坐下,快速入定,進入自己的識海,去檢查黥人咒。

他生怕黥人咒在自己虛弱的此時,徹底壓制住自己,在自己體內猖狂吞噬。

他不能失控。

絕不能。

以前不能,現在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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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見江雪禾一句話不說就入定,他蒼白的臉,在他入定後,更顯頹然。

鬼氣裹挾,空氣濕冷,緹嬰隱隱聽到鬼怪的桀桀嚎叫,並看到江雪禾身上反覆出現的血痕。

她這才知道後怕。

可她、她也沒做什麽啊……

緹嬰如此心虛,又怕自己害了江雪禾,她惴惴不安,在床上如蟲般挪動,一點點挪向師兄。

挨到他身邊,臉頰貼在他委垂的濕漉袍袖,緹嬰才覺得安全一些。

雖然濕衣濕發讓她不舒服,她卻仍乖乖地依偎在江雪禾袍袖下,沒再亂來。

緹嬰偷偷看他袍袖上的血紅,見那裏顏色沒有繼續深,她才安慰自己,也許師兄已經控制住了。

好奇怪。

她就是玩一玩,他怎麽就這樣啦?

不解的緹嬰躺在床上,漸漸的,她感覺到鬼氣在減弱,師兄身上清冽的雪香開始拂入她鼻尖。

她貪婪地重重嗅一下。

她好喜歡他施法時無意間散出的這種清香,她還偷看他的唇。

心虛是有的,心跳加快也是有的,心慌還是有的。

但依然渴望。

緹嬰在直直地看他唇角時,看著看著,她竟有些困了,眼皮耷拉下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緹嬰在半睡半醒間意識模糊地跌了一下,清醒一刻,她感覺到有道目光在看著她。

緹嬰:“……”

大於心亂的心虛與後怕,到底難逃。

緹嬰硬著頭皮擡起頭:“師兄,你沒事啦?”

江雪禾俯眼望她。

她假裝關心他:“你手臂上有傷呀?”

江雪禾笑一下。

他笑得她心驚肉跳,又禁不住面紅耳赤,不好意思對上他目光。

少年師兄氣息已經平覆,淩亂的鬼氣被收回去。他狀態仍不算好,臉仍是雪白的,但緹嬰看一眼他被咬出血的唇,便睫毛亂顫個不停。

他眼睛幽靜漆黑,與往日的清靜澹泊不一樣。

但他垂下的眼波如春水,仍讓緹嬰看一眼,便口舌皆燥。

他看到她臉紅了。

他洞察她的壞心思。

江雪禾微俯身,輕聲:“怎麽了?”

緹嬰目光閃爍。

江雪禾聲音柔而啞,情緒卻莫測:“還是神魂痛,要師兄渡你靈力?”

緹嬰觸上他幽魅清泠的烏黑眼睛。

她害怕了。

她慌道:“不、不,沒有痛。”

江雪禾撩目,仍是柔聲細語:“那怎麽剛才就痛呢?”

他這般溫柔,看著與往日無恙,緹嬰卻覺得,他一定是生氣了。

她支支吾吾,有些害怕生氣的江雪禾。

她半晌,咬牙撒嬌:“師兄,我不舒服,你解開繩索,抱一抱我嘛。”

她像紙老虎一樣,想發火,卻不敢,便聲音甜軟:“你怎麽老是捆我嘛?”

江雪禾俯得更近:“我為何總是捆你,你不知道?”

緹嬰仰臉。

她小聲:“我錯了,你抱一抱我。”

江雪禾柔聲:“小嬰,你這次過分了,我是要罰一罰你的。”

緹嬰一哆嗦,趕緊:“大人不和小孩兒計較!”

江雪禾不語。

緹嬰又嘗試著哭:“我不舒服……”

江雪禾:“不讓你吃些苦,怎麽能叫罰嗎?”

緹嬰:“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又沒做什麽嘛……那、那,看到一顆特別好吃的糖,難道你就不想去舔一舔嗎?不想試一試嗎?”

江雪禾:“你就不怕想吃的糖有毒?”

緹嬰自信無比:“怎麽會呢!”

江雪禾:“今天覺得這顆糖好吃,一定要吃到;明天覺得那顆糖也好吃,別人不給,你也非要,是也不是?”

緹嬰虛弱:“我哪有那麽壞嘛。”

可她也沒否認。

江雪禾慢慢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緹嬰的自信被他無視後,她眨眼睛:“渡、渡、渡氣嘛。”

江雪禾:“你再想想。”

緹嬰嗚咽,語塞半天,答不出他要的答案。她只好如蚯蚓一般扭動,試圖裝可愛博取他同情。

她用自己最甜美的笑容、最伶牙俐齒的嘴巴、最軟乎的聲音,支吾求他半天。

她當然狡黠地知道自己哪裏惹人憐愛,她便可可愛愛求他不要罰她,說他是天下最好的哥哥——

哥哥。

江雪禾唇角浮起一絲微妙的笑。

他輕聲細語:“我若非要罰你呢?”

他氣息拂下來,可他根本不抱一抱她,也不揉她,不碰觸她。緹嬰貼在臉頰上的發絲,都因他這種折磨人的靠近而癢起來,卻求不得。

緹嬰有些急。

她大義凜然,忍痛挺胸:“那我怎麽對你,你如何對我好了!罰吧——”

江雪禾一怔:“還在使詐。”

她認真狡辯,說自己願意被罰。

江雪禾微笑,一字一句,氣息燒上她耳尖:“這是罰?還是獎勵?”

緹嬰閉著眼裝傻,哪裏知道師兄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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